早上,比爾的下屬,帕斗前來少年監獄,將伍迪接走,他是伍迪的直屬主管。
帕斗因為沒背起自己的身份證件號碼,所以在填資料時,掏出了身分證查閱。
伍迪看見了他的年齡,43歲,但比他的外表比實際年齡蒼老的多。
他有頭金黃色的披散的長髮,和嘴邊修得不怎麼整齊的鬍子。
身高大概快兩米的他,走起路來有點駝背。

帕斗跟伍迪在獄卒的帶領下,到一個半開放式的休息區坐著。
這裡有一個半透明的牆壁稍微遮擋,但是空間裡沒有安裝門。
談話區的桌子偏低,椅子則是顏色舒服的沙發椅,共有三張,橘色、淺藍色、以及駝色。
一名監所管理員在這裡向帕斗說明保外就醫的注意事項。
帕斗雖然外表不怎麼樣,但展現的很可靠。總是會抓住重點事項,再三確認。

「所以只要沒有監護人,就沒辦法獨自居住外面對吧?」帕斗面無表情地確認道。麻煩死了,放我自由!伍迪在心裡哀嚎。
「對的,兒福法是這麼規定的。」監所管理員是女性,帶著厚重的眼鏡,了無生氣的長髮披在肩上。
「警察宿舍也不行?」帕斗問,
「也不行。順帶一提,未成年人沒有監護人,您作為主管也不能與他簽署勞動契約喔,否則會違法喔。」
「不能幫他申請社工嗎?」帕斗小小聲地嘖了一聲,伍迪猜他也覺得很麻煩,伍迪可以理解,換作是他肯定也頭痛。
「社工跟監護人是不一樣的,社工是針對特殊家庭的孩子進行輔導,沒有監護人相關的權利。」
「那這個『監護人』到底要怎麼變出來?」帕斗的腰垂在椅背上,洩氣地問,
「伍迪還在監獄受刑,待服刑完畢,社福機構會協助他申請收容中心,若有收養人,待觀察期結束,即產生監護權。
不過還有先決條件,我們會先通知伍迪的親屬,詢問是否有收養意向,沒有的話才會開放無血緣收養。」
「聽起來程序很多,這樣一般要多久?」
「差不多一年左右喔。」
「那他不就成年了嗎?」帕斗提高音量,忍不住吐槽道,但畢竟不是伍迪在煩惱,他可以盡情地笑出來。
監所管理員露出苦笑跟一副官僚的臉孔,聳聳肩,似乎在說:沒辦法囉,法規就是這樣規定的。

結束會談,帕斗要伍迪在走廊上等一下,他自己便拿起手機,拉開走廊盡頭飲水機旁的玻璃門,通往吸煙區的小陽台。
玻璃門隔音效果不佳,伍迪站在走廊上便清楚聽見帕斗跟警務處的人吵架的聲音。
「你們怎麼做事情的?給我重新申請一次,要開有住院許可的。我在醫院準備一個房間給他。你聽不懂嗎?不要叫我收養,那個要一年。」

講完電話,帕斗精疲力竭地回到伍迪身邊說:
「總之,這一兩個禮拜,你都要回少年監獄過夜,我請警務處協調保外就醫的申請,看能不能讓你住在醫院的獨立病房。」
「謝謝。」有獨立住處當然好,伍迪衷心感激地想著。

雖然挺可靠,但帕斗給人的感覺很冰冷,彷彿有種無形的牆壁,
對著坐上警車的伍迪只問候了一句:「有睡好嗎?」
伍迪「恩」了一聲回應後,帕斗便沒有下句話了。

伍迪咬著嘴唇,對這沈默的車內空氣感到有點不安。
正想開個話題時,帕斗忽然飄出一段話說:
「我看過你的筆錄了,你的說詞感覺漏洞不少。」

伍迪不自覺深吸一口氣,根據斯奈的說詞,她發現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,而且身邊無人看管,就將他帶了回去。伍迪自然是把這一段給省略掉,改成他沒有受重傷,趁著身邊軍人受傷時逃跑,在靠近市郊的地方自己招了一台便車,在街頭流浪了三個月,前幾個禮拜回到檳城宅邸,才因為去申報恢復戶籍露陷。
「…….怎麼說?」伍迪問,興許是要問,為什麼是流浪,而不是直接回家吧。為了隱瞞與斯奈的接觸,這點果然很可疑嗎?
「有沒有做假筆錄,你心知肚明。我便不說太多。」帕斗一點資訊也沒有透露,
「會影響特赦案嗎?」伍迪覺得帕斗的城府很深,而且應該已經查地相當透徹,便不再掙扎,索性承認了。
「不會。你現在可以坐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。」帕斗說,
「…….那你為什麼要特別跟我說。」伍迪問,
「沒什麼,做為跟你聊天的話題而已。」帕斗回應,
「很愉快的對話,謝謝。」伍迪說著,但心裏罵了句三小。
帕斗看了伍迪一眼,讓伍迪總感覺罵他髒話的事情又被他知道了。

分局是獨棟建築物,有圓弧狀的屋頂,外觀看起來挺新的。
前庭是一個大圓環,裡面有一個乾淨的水池,圓弧的設計方便警車可以在裡面迴車。
靠近建築物的兩側,有兩個地下道,通往警局的附設停車場,帕斗直接將車子開了進去。

開往規定的停車格路上,忽然出現一輛車,沒有好好地停放在隔線當中,而是非常隨意地直接擋在了路中央。
帕斗轉過頭來,倒車,果斷地停到了另一個停車格。因為帕斗很顯然一開始目標不是它,伍迪忍不住問一句:
「既然一開始就不打算停在自己的停車格,怎麼不停靠近電梯的?」
「你沒看到那輛車嗎?再往前開,會中『陷阱』。」帕斗說,
「什麼意思,我沒有聽懂。」伍迪狐疑地問,
「你很快就懂了。」帕斗總是惜字如金。

下車後,帕斗領著伍迪走向電梯。伍迪注意到帕斗走路時,會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面。這跟伍迪認識的軍警走路姿勢很不同。
「我忘了提醒你一件事情,根據你的筆錄,你自從變成礦人後,就從未出過家門對吧?」往電梯走的路上,帕斗詢問道。
「對。」伍迪回應,
「礦人的能力,只能使用在戰事上面。在日常生活中,絕對不能使用,除非有我的許可,明白嗎?」帕斗停下腳步,轉過身對伍迪嚴肅地說,
「是。」伍迪認真地回應,伍迪只有在大量地使用能力後,才會產生副作用,因此平時在斷水又斷電的貧民窟時,伍迪時常用能力,省下搜集雨水的麻煩事。有想要跨越圍欄,也會用冰來做階梯爬過去。看來這些習慣在這裡必須改正了。

伍迪跟在帕斗身後進了電梯,
「比爾有跟你講過警校的事情了嗎?」帕斗按下三樓,靠坐在電梯牆壁上詢問伍迪道。
「沒有。難不成國家警察還要補學歷?」會這麼問是自然因為伍迪連個國小畢業都沒有。
「不用,警校只是提供場地,讓你進行體格跟礦能測驗。你之後會需要去那裡把成績補上。」帕斗說,

電梯帶著他們上了三樓。穿越寬敞的走廊,帕斗推開一個透明的玻璃門,走進了辦公室。裡面擺放的所有辦公桌都是白色,用印有POLICE 字樣的深藍色隔板,大辦公室的右側牆面有整面的植栽做裝飾。整個建築物看起來相當明亮。

雖然環境的舒適能稍微減緩一點焦慮感,但伍迪仍對這份工作沒有任何期待,只是將它視作讓他恢復自由的途徑罷了。
現在的要務,是一面應付主管,一面找出能在這裡好好生存的方式。辦公室裡已經有同仁在作業,他們桌前擺著筆電,戴著耳機。放眼望去,全都是異色髮,真要挑惕的話,他們是整個辦公室裡顏色最不和諧的存在。

「所以,這層樓都是礦人?」伍迪一邊分心,提防著這些同事們,一邊向帕斗提問道。
「嗯,如你所見。礦人會依能力分組,我們組主要是風礦人,呃,使用風能的礦人,簡稱風礦人。」
帕斗接著轉向工作中的人群,開始向伍迪介紹風礦人同事們。主管說話時,他們抬起臉來看了伍迪一眼,與他點頭致意。
伍迪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這些看向他的眼神,除了幾個同事看起來倦懨懨,一副沒睡飽的樣子,好像看不出什麼異常。

「新的水礦人。」帕斗連介紹伍迪的時候都很省話。

快速而交代似地,他們迅速完成新人介紹。伍迪見帕斗的部屬並沒有對帕斗噓寒問暖,倒也不是很意外,跟這樣深藏不露的主管對話大概壓力也很大。43歲,應該是會有家庭的年紀了吧,不知道這樣的人平時是如何跟自己家人相處。

帕斗晃到自己的座位上,拿起一個小盒子遞給伍迪:「裡面是識別證,之後進出辦公室,要用它刷卡。」
伍迪瞄了一眼帕斗的座位,他的桌面很簡潔,只有一台銀色筆電跟白色的滑鼠,就跟他這個人一樣,什麼訊息也沒有。

伍迪接過識別證後,帕斗又繼續前進,然後停在走到中間,向伍迪介紹身邊的座位上的礦人同事們:
「隔壁組是法蘇的組,他負責管理疾礦人。疾礦人,就是移動速度很快的礦人。」

法蘇的名字再次出現到伍迪耳中,伍迪殺的六名國家警察,就是他的部下。伍迪繃緊神經,回望著那些同樣抬起臉對伍迪點頭的疾礦人同事們。但仍然沒有查到任何可疑的眼神。

蒐集資訊上毫無進展,伍迪感到有點洩氣,但也只能跟著帕斗繼續向前走。

「除了輪流派守邊疆高風險的管制站之外,我們也會做情蒐分析,所以有很大一部分的文書作業要處理。」帕斗走到一處轉角,頭頂的感應燈自動亮起,轉角是一處開放式空間,放了深色長型木櫃跟兩台大型印表機。伍迪抬眼看見標誌上寫著“文件室”。

「這邊的備品不用申請,缺了就拿。」帕斗說,

「另外,如果得到意料外的消息,偶爾軍方高層也會有臨時決議,要增派援兵奪回佔領區等等,礦人參與與否會直接影響戰況,所以我們警方會全力支援,將人派往前線,病假或是任何理由的假別都會被記點,會影響升遷跟薪酬。」帕斗停在一處牆壁前,上面畫了委爾司的全幅地圖。並用紅色與藍色的大頭針表示敵軍跟我軍的勢力範圍。

病假也算在懲罰,真是不客氣的規範。伍迪心想。
不知道有沒有國家警察在特赦案過了後,因為擺爛被革職的,不過這話伍迪不敢問出口。

最後帕斗停在了一個正在使用筆電的辦公的人旁邊,
感到主管走近,他便起身,抬起臉來上下打量著伍迪。

他是頂著鮪魚肚的中年男子,看上去大概快四十歲,
雖然理成了平頭,但從短短的毛髮,還是能看出他本來火紅色的髮色。
他只穿了件灰色背心,警察制服皺巴巴的制服掛在椅背上。
伍迪皺了一下眉頭,突然覺得他好像有點面熟。

「這位是另一個水礦人,大部分的時間你們會一起行動。」帕斗說。
「髦渡,我把他交給你了。」
「哎唷,革命軍的內奸,你今天不是開車嗎?怎麼那麼準時啊?」髦渡第一句話便是以不友善的綽號喊自己主管。
「你黏到法蘇的車了,他不會善罷甘休的。」帕斗冷冷的說,

看來『陷阱』,就是這個水礦人做的。
一聽到黏液陷阱,伍迪就想起髦渡是何方神聖了,
他在07年立過顯赫的戰功,是唯一一位活捉過仁三狄的國家警察。
不過同時,他在那年也被斯奈指控性侵革命軍服役的女童兵,是位道德淪喪的人。
伍迪在見到他之前,還有見到他之後,都沒有任何好感。

「呵呵,那不是很好嗎?這樣比較好玩。哪像比爾只記個過而已,無聊死了,水礦人記再多過也不會被革職啦!」髦渡大笑,
「如果你對髦渡交接的內容有困惑的話,隨時跟我說一聲。」帕斗低頭對伍迪說一聲便離開了。
「您好,我是伍迪。」伍迪伸出手,停在半空中要和髦渡相握。
「娘們!」孰料,髦渡大喊一聲,然後一口把口水吐到手掌上,握住伍迪的手。
「……」非常噁心,但是伍迪還是努力地裝做表面不動聲色。
「哈哈哈哈哈!」髦渡看伍迪沒反應,倒是樂的開心。
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,然後挖苦地說:
「你以後的座位就在我旁邊,哦,我好像摳了很多腳皮在桌上,你記得自己清理啊!」

伍迪嘆了口氣,把識別證的盒子和一些警察組織的相關文件丟在桌上,
轉頭就走去了洗手間,打算洗掉手上的口水,和重新振奮精神。
洗手間一開門,往前走到底便是洗手台,
共有三個水龍頭,玻璃擦拭的很乾淨,沒有留下水痕,
玻璃上下方都有照明燈具,因此整個廁所看起來很明亮。要如廁的話要右拐才會看到。

隨著水流的聲音,伍迪手上的口水已經被洗清,方才在辦公室被帕斗領著周轉一圈,讓伍迪備感壓力。
他捧著一把清水,抹了抹自己的臉提振精神,再次抬起頭來看到鏡中的自己時,伍迪想起了母親。

在感染成礦人後,伍迪曾想過乾脆成為國家警察,來換取現在的自由。但他的父母說什麼也不肯。她的母親是商人,一如所有「商人無主國」的刻板印象,她也是這麼教導伍迪的:所有愛國主義跟民族大義都是主戰者的口號。他們讓彼此素昧平生的年輕人相互廝殺,為的只是替他們爭權奪利。媽媽拒絕他的提議後說:『伍迪,我對你的期望是做一個聰明人。當一個聰明人面對戰爭,他必然會逃、或者躲地遠遠的。因為只要活下來,就贏得了這場戰爭。』
這個期望也太高了些,伍迪苦澀地對鏡子裡那與母親相似的臉抱怨著。早知道他最後還是會當上國家警察,還不如一開始就來到這裡,他既不用被關在家裡,等戰鬥回來,他的父母也還能在家裡備著家常菜等著他,偶爾就聽聽親朋好友與世俗的稱讚,說著,你兒子真是保家衛國的英雄,這將是個多美好的畫面。

伍迪抽了紙巾,把臉跟手擦拭乾淨,隨手丟入垃圾桶。忽然,門「砰!」地一聲關上了。
伍迪因突入的聲音嚇了一跳,正要轉身去看時,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和雙腳被一股力量給拉住了。
定神一看,水龍頭的水已經靜止了,白色的水花,凝固住了伍迪的雙手。
屈膝掙扎時,同時也清楚感受到雙腳的腳底,已經被踩住的積水給牢牢固定住,完全無法動彈。

「嗨,我親愛的拍檔。」髦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,伍迪立刻扭過了頭來看著他。
髦渡帶著一副勢在必得的勝利神情,像是捉住了什麼獵物般,趣味盎然地盯著自己。
伍迪從他眼神中感到危險,驚惶地把身體往後用力拉扯,但是手掌卻牢牢地被那水給牢牢地黏住,
那本來應該是他最擅長拿來戰鬥的介質,但此刻無論伍迪怎麼集中注意力,這些水都沒辦法成功變成冰刀砸向對方。

「帕…….」意識到這點,伍迪馬上張嘴要大喊,可還沒喊出聲音,嘴就被髦渡牢牢抓住,
「唷,怎麼不按規矩來呢?」髦渡柔聲說道,「打小報告是不對的喔!」髦渡抓著伍迪的嘴,左右搖晃了幾下,才放開。
「你要做什麼?」伍迪喘著氣,瞪著他沒好氣地說,
「跟我的工作夥伴培養感情呀。」髦渡陰陽怪氣地說,然後動手不太友善地拍拍伍迪的臉頰。
「我跟性侵犯沒什麼話好說的吧?」伍迪怒瞪著他,髦渡瞇眼盯著他,忽然大幅度拉高手掌,伍迪下意識地以為髦渡要打他,害怕地瑟縮了一下。但隨後髦渡只是輕輕地用手撩起伍迪的頭髮,並握在手裡搓揉著。
「那就是聽過我的事蹟了嘛,」髦渡把那撮頭髮抓在另一手,另一手往伍迪的後腦摸去,伍迪的頭髮穿過他粗糙的指縫,髦渡用那一掌骯髒的手指撩撥著,動作輕柔地像暴風雨前的寧靜。伍迪整個人背脊發涼,寒毛倒豎。
「你看你對我多了解,所以我也想多跟你熟悉嘛。小娘炮,怎麼從革命軍夾著尾巴逃出來啦?布宜斯葛格對你不好嗎?」髦渡柔聲說著。

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。
「門為什麼黏住了?髦渡,你他媽的,是不是在裡面?」法蘇的聲音在廁所外,
「去別層!老子在大便,把門封起來是體恤你。」髦渡對法蘇喊著說,隨後伍迪聽見他嘴裡嘟囔著「老人就是膀胱小。」
「唔唔唔!!」伍迪逮住機會,雖然他的嘴又重新被髦渡給抓住,但還是可以發出尖銳的鳴嗚聲。
「我聽到怪怪的聲音。喂!帕斗,我們的新人呢?」法蘇在門外轉頭怒吼著,
「完蛋了,帕斗會第一個懷疑我。」髦渡嘖了一聲說,「那我們趕緊來辦正事吧。」
髦渡放開了伍迪的嘴,直接把雙手伸到伍迪的皮帶上,三兩下就把它鬆了開來,僅接著伍迪感到長褲的拉鍊就要被他拉開。
「我操你…….」伍迪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遭遇如此喪盡天良的事,
情急之下,伍迪使出全身力氣,一個扭身,水龍頭順勢被伍迪給破壞,水汩汩地從水龍頭噴湧而出!
「哇呼!」髦渡看到矛頭不對,立刻抽離伍迪身邊,伍迪轉過身,兩眼怒視著前方,
今天這個人渣,就由我來收拾!伍迪在心裡怒吼著,噴出來的水落在地面上後便立刻變成冰山。
尖刃般的冰柱從地板上一座一座聳立起來,殺氣蓬勃地往髦渡招呼過去!
髦渡立即解開了廁所門的黏液,直接用背頂出門外,
此時門外兩位要用蠻力衝入廁所拯救伍迪的主管,一邊帕斗直接被髦渡忽然頂開的門給撞飛出去,
另一邊的法蘇就沒這麼幸運,因為門忽然開了,他便直接往前衝,正中伍迪的冰刀,掛彩在廁所的地板上。

一見法蘇的肋骨上中了伍迪的冰刀,伍迪「啊!」嚇地連忙要解除冰能力,
「不准解除!你想謀殺我啊!」法蘇抬起臉來,立刻朝伍迪口沫橫飛地大罵,
「啊是,這裡有兩個革命軍老兵,對,一個骨折,一個肋骨上中刀,對,沒一個能打的,派車過來。」髦渡已經在廁所外邊拿起電話,幫兩位主管叫救護車。

伍迪上了送法蘇去醫院的車,髦渡跟帕斗則在另一台車。
剛剛才被帕斗要求過,絕對不能使用能力,一轉頭就破戒了,伍迪實在無顏面對帕斗。
法蘇跟醫護人員長篇大論地說完自己怎麼受傷的,包含今天車子還在停車場黏住,以及警局這群年輕人有多雷,並開始羅列諸多事蹟。
伍迪大概覺得法蘇要罵到他了,在被說到前,忍不住先低聲道歉,法蘇對此暴躁地說:「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!」
什麼嘛,原來激怒法蘇長官,也沒有那麼困難嘛。伍迪偷偷地想著。

外傷急救室集中在一條寬敞的走廊上,每個房間配有自動門,有三名護理師跟著伍迪一起推著法蘇的急救病床,從救護車上直達急救室。
「55歲,男性,O型,右肋骨處外部撕裂傷,沒有骨折。」車上問診的護理師跟醫生交代完畢,
「請問是親屬嗎?」其中一個急診室的護理師向伍迪詢問。
「呃,不是。」伍迪知道下一步應該會被請出去,所以邊說邊往門邊走去。
「不是!是兇手!」法蘇在伍迪身後罵道,伍迪知道自己闖下大禍,羞紅著臉,逃也似地加快腳步走了出去。

外頭的等候區是一排灰色的塑膠椅。髦渡已經坐在上面,翹著一條腿,若無其事地吹著口哨,滑著手機。
伍迪挑了一個跟他間隔有四張塑膠椅的位子坐下,心裡懊惱著,第一天就把隔壁組的組長弄傷,這該如何是好。
「讚啦,第一天上工就立下功績喔!把你主管送進急診室!」髦渡主動靠到伍迪旁邊,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。伍迪嚇地起雞皮疙瘩,猛地拍開他的手,怒瞪著他。
「欸,別這樣看著我嘛,紙上談兵都是娘們才做的事情,以後要合作了,當然要好好了解一下我的工作夥伴嘛!作為你的前輩,我可立意良善哪!」髦渡露出一抹壞笑說。
伍迪瞪著他,但剛剛被他性騷擾的事情太過衝擊,伍迪顫抖的嘴巴還是出賣了他的恐慌。
「別看我這樣,每個能進男廁的我都量過尺寸了,沒一個比我大的。」髦渡聳聳肩,好像這本來就是正常職場禮儀。
伍迪瞇起眼睛,滿臉的鄙夷。
「你要敢再試一次……..」伍迪警告,
「『我就再把你主管送進急診室一次?』」髦渡忽然打斷並幫伍迪接話,說完自己樂地哈哈大笑,
伍迪嘴角抽搐了一下,因為這鬧劇太過荒唐,是真的差點笑了出來。
「為剛剛我們的迎新儀式下個結論,就是,礦人能力之間很少會有互斥性存在。水礦人是例外。我剛剛把你的手黏住,你就無法把使用那些已經被我變成黏液的水,再轉換成冰柱直接攻擊我了對吧?這就是互斥性。」髦渡彈了一個響指,指著伍迪說。
伍迪瞪著他,剛才體驗到髦渡的礦能,是把水變成黏液。這麼說來,剛剛伍迪把地上的水變成冰柱刺向他的時候,髦渡應該可以直接把冰柱變成黏液,這樣至少不會被冰刃所傷,但他沒有這麼做,也是因為他口中所說的“互斥性”吧——我的能力作用造出的冰柱,他無法再使用能力改變同一個物質。
「上了戰場,就不是辦家家酒了,分分鐘都可能喪命,以後合作的時候要看準,可別動到老子要用的水,拖我後腿啊,知道沒?」
髦渡說完狠話,便回到原本的位子上坐下。雖然他私德有問題,但戰場上,或許是非常得力的助手。伍迪心裡想著,髦渡的黏液可以呈現透明狀態,也就是說只要適當埋伏,配合得宜,對地上跑的疾礦人以及步兵,傷害力應該很強吧。

此時,伍迪在大廳進入急診室的入口處,見到比爾走了進來,於是急忙站了起來,髦渡轉頭瞥了比爾一眼,也懶洋洋地起身。
比爾深藍色的頭髮,跟他的警察制服很是相稱,他似乎是個急性子,走路速度很快,制服右臂的袖口被改短,露出一小截手臂。

「嘿,伍迪,」比爾邊走邊用左手伸進長褲口袋裡掏出幾個硬幣,交到伍迪手上,
「出急診室,右轉進病院C棟,搭電梯到五樓,那裡有一個飲料販賣機,幫我買一杯柳橙汁回來。」
「是!」來自跨級主管的突如其來的任務,伍迪接過零錢,戰戰兢兢地點頭。
「不要緊張,他只是要支開你,進去把帕斗跟法蘇罵一頓而已。」髦渡在伍迪耳邊小聲地說,
「髦渡,給我滾進來。」比爾笑咪咪地髦渡說,並推門進去急診室。
「好歐~」髦渡插著口袋,吊耳郎當地走了進去。

不必跟著一起挨罵,伍迪感到些許慶幸。他揣著零錢,照著比爾的指示往C棟大樓,經過諮詢櫃檯時,伍迪見到那裡擺著幾台公用電腦。
伍迪家裡的網路服務已經停止,而少年監獄也沒有這樣的設施可用。伍迪想著,或許透過網路,可以知道斯奈一家的現況,雖然不能使用社交媒體,但查一查斯奈公司的網站應該能有點訊息。只要不是登陸私人帳號,跟特定人士通信,這種公開網站的瀏覽紀錄IP都很難追蹤,相對安全。

伍迪買完了柳橙汁,回程時找到了一台閒置的電腦,搜尋了斯奈公司的網站,在伍迪離開的這一兩週內,公司網站只多發了一則公告,是有關義診醫師招募的告示。

母親一直以來都會匿名捐款給斯奈,以及其他關注佔領區居民福祉的義工團隊,因此伍迪對他們的運作模式還算理解,多半就是派人到革命軍佔領區,口頭說服,或者遞交服務意向書給當地的長官,獲得通行證後,再開始招募義診團隊提供服務。

母親是商人,她這麼做並不是單純做公益。她與這些義工團隊打好關係,是需要有人替她斡旋,收購革命軍佔領區的土地利用權。為的當然是能舉家遷移到,目前已經完全不受戰爭影響的「曼巴」佔領區。

曼巴是都市跟貧民窟交界的邊陲地帶,所以在戰爭初期就淪陷,其最主力的經濟來源是觀光。但因為內戰關係,委爾司已經被列為紅色警戒國家,不可能有觀光客前來,相比於交通樞紐股達、或者農業重鎮溯水,政府從不重視收復這塊失土。正因為如此,在其他城鎮政府軍與革命軍不斷交戰的期間,曼巴反而和平而安靜地成長著。

正因如此,那天伍迪跟父母連夜前往的目的地正是「曼巴」。

之所以沒有早點搬去,除了對於是否要放棄都市區的生活,父母爭執不下以外,還有收購土地利用權非常困難,母親當時委任的義工團隊都沒辦法談成。最後,只有斯奈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談妥了。看母親十分懊惱的神情,想必是對她很不利的交易。母親一直以來都很精明,能讓她做出這麼不佔便宜的買賣,伍迪想,斯奈這女人肯定不簡單。

既然要招募義診醫師,當然是需要給付醫生薪水。據伍迪所知,斯奈從兩年前,07年,起訴髦渡以來,這個案件的賠償金額就超出她公司所能負擔的。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在開源節流啊,伍迪心裡滴咕著,接著從電腦音響旁邊的筆筒,拿了一張黃色便條紙跟筆,從斯奈公司網站上抄下了匿名匯款的帳戶號碼。

多虧媽媽本來就會捐款,這筆金流可以有合理的解釋。不過,這麼大一筆錢,想必要得去銀行匯款才行,國內的ATM為了防止白痴民眾受騙,一般都有設定交易上限。

眼看時間差不多,伍迪帶著比爾的柳橙汁回到急診室時,見到法蘇已經縫好針,但身體歪向了肋骨受傷的那邊,他倚著牆壁站立著。帕斗則右手臂吊了一個白色的三角巾,一臉生無可戀,與髦渡間隔了一個空椅,他向著髦渡跟法蘇說話,但距離有點遙遠,伍迪聽不清他們在談什麼。

法蘇注意到了伍迪從遠處走來,便把目光投向了這裡。背對伍迪的髦渡扭過頭,然後從位子上站起來,一旁的帕斗也跟著起身。

「唷,小娘炮,比爾先回去跟軍方高層開會了,我們在等計程車,要回辦公室。」等伍迪小跑步和他們會合後,髦渡跟伍迪解釋。同時,伍迪也跟著大夥開始往門外移動。急診室是最靠外面大廳的診療室,所以僅僅穿越一扇自動門,便走到了大廳。
「痾,那這瓶…….我什麼時候給他。」伍迪看著手上的鋁箔包裝的柳橙汁。
「不用了,他忙得很。你問法蘇要不要喝啊,你都拿冰刀戳他肋骨了,不賠罪一下嗎?」髦渡笑嘻嘻地說,因為還跟這些同事不是很熟,伍迪也只能愧疚地滿臉通紅。
「我不要。」在伍迪問出口前,法蘇就果斷地拒絕。
「有我在他不敢喝啦。」髦渡對伍迪悄聲說,但音量根本大到法蘇也聽得見。
「給我!」法蘇二話不說搶過伍迪手上的柳橙汁,用力砸向髦渡。法蘇的身手俐落,速度極快,伍迪合理懷疑他使用了能力。
「嗚呼!」髦渡很是靈活,早有預料,往後一跳,閃過飛馳而來的柳橙汁,結果飲料直接砸在帕斗頭上。

健康的橘色橙汁汩汩地從他頭頂流下來。
髦渡見狀拍手大笑,在地上笑到一邊滾,一邊喊叫著:

「快跑啊!法蘇!他把你吹起來你就跑不了了!」

不用髦渡說,法蘇自然已經按著肋骨溜之大吉。

帕斗嘆了口氣,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裡,看起來是要取面紙,但因為只剩一隻手可活動,外套口袋跟著被提起,導致他一時拿不出來。伍迪見狀,小心翼翼地過去拉住帕斗外套的一角,方便他把東西抽出來,是一條酒紅色,在西裝外套上裝飾用的口袋巾。

西裝外套上的口袋巾,有時候會是男性西裝裡最昂貴的配件,因為它被放在人眼平視的角度,最容易被第一眼看見。
如果在富人聚會上,攜帶便宜的口袋巾,還會有人因此不敢拿出來用,因為這會讓那人顯得格調很低。

帕斗的口袋巾有亮面質感,放在口袋裡也沒有起皺,應該屬於材質比較高級的絲緞。這種炫耀財不應該出現在口袋裡的。把柳橙汁擦拭掉後,計程車便轉換方向燈,靠了過來。帕斗遠眺了一下法蘇的位置,快速地告訴計程車司機警察署的位置。
「上車,動作快。」帕斗接著轉頭對髦渡跟伍迪下達指令。伍迪跟髦渡都笑出聲,趕忙擠進後座。
「那邊在揮手的是不是你們警察同仁啊?」運將發動了車,但是露出疑惑地對帕斗詢問道,
「不是,不認識的人。」帕斗繫上安全帶,急促地回覆。

不過,好心的運將最後還是選擇了等法蘇上車才出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