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頓一走,伍迪和鷹就癱坐到椅子上。
伍迪仰望著天花板腐朽的樑柱,想著是不是要遠赴北諾曼地山,去完成測試計畫時,前方就傳來一陣木椅拖曳的噪音。
「好累啊,坐到我腰都疼了。」鷹邊說邊捏著他的老腰,發出老人變換姿勢時的嘆息聲,緩緩躺下。
伍迪撐起倒在椅背上的腦袋,看向掛在紅磚牆上的時鐘,現在四點半,他們已經討論了整整三個多小時,用腦過度帶來一種說不上來的疲憊感。
伍迪本還想和鷹問清楚,相親的事情他打算怎麼處理。不過,鷹看著好像已經很累了,伍迪只好把心裡那堆疑惑吞了回去。而且,鷹屬於那種一天沒打球就渾身難受的類型,因為陪他去溯水的關係,他現在已經少打了兩天球,約莫再熬一天就會病了。
「你要去打籃球嗎?帝昂大哥應該在球場了吧?」伍迪看著前方空蕩蕩的椅背問。
今天就先這樣吧,剩下的時間,就回家把帝昂交給他的審問紀錄仔細看過一遍,沒準能找到那個逃跑的礦石獵人的線索呢。
「可我還沒砍柴、挑水⋯⋯」在桌子下方的鷹,發出一種快窒息的聲音說道。
「我幫你弄啊,你去吧。」伍迪邊說邊拉伸著四肢,藉此提振精神。
「真的嗎?」鷹從桌子下方,探出一顆頭問,還沒等到伍迪點頭,就又倒回了椅子上。
「你腳好了嗎?」鷹又問。伍迪把動得特別不靈活的右腳踝藏到左腳後,用不耐煩的語氣說:
「本來就不怎麼痛。快去啦,不然要日落了。」
鷹暗叫了一聲「YES!」,從椅子上爬起,蹦蹦跳跳地奔去二樓臥室拿他的球衣了。
伍迪也起身去幹活,剛從廚房拿了取水用的大木桶,就看到鷹興沖沖地從樓上衝下來。他穿著無袖球衣和短褲,肩膀掛著毛巾,背著一個橢圓型的綠色行軍水壺,雀躍地跑到門邊和他揮手道別。伍迪笑著攤手擺了個「請」的手勢,學著萊德替他引路的姿勢,恭送自家少爺離家。
「晚上想要吃好吃的~」剛跑出家門的鷹,又忽然倒頭轉了回來,雙手搭著門框,眨了眨雙眼,提出新的要求。
「好~」伍迪笑了出來,鷹今天從早到晚給他出了這麼多主意,這點小忙根本算不了什麼的。
目送鷹背著水壺出門的身影時,伍迪想到以前好像也跟萊德有過這麼一段對話,那時候他也背著一個彩色的兒童水壺,另一手給歐多先生粗糙、曬地黑黑的大手掌牽著。
突然很懷念萊德做的飯,不管是誰,只要吃了萊德做的料理,就會確實地體悟到,愛是可以透過精心製作的餐點來傳遞的。
挑完水,到柴房裡劈柴時,伍迪反覆回想萊德教他的幾道料理,做哪道好呢?伍迪邊想邊從鷹喜歡吃的料理,逐漸歪去哪道最能彰顯他是五星級飯店主廚,萊德的得意門生上。
從柴房走出來,伍迪瞥了一眼腳下長長的影子,和他輕聲道別,接著就穿過沒有安裝門的門框,回到昏暗的屋裡。
伍迪一面轉動著微微發痠的右肩,一面看著餐具籃下方的軍用品清單,心裡一份踏實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,今天購買裝備的事情已經有了雛形。等到冰盾測試的計畫完成後,面對礦石獵人定可以更加從容。趕緊把鷹交辦給他的差事做完,然後回家吧,審問紀錄還躺在家裡的書櫃中等他呢!
正要邁步向廚房時,伍迪留意到鷹剛剛走得太急,沒來得及靠上的椅子。於是走上前,把那張椅子提起來,緩緩靠到桌邊。
他和鷹每天早上都會用到的餐桌,此時變得空空蕩蕩,在夕陽的餘暉下,竟變得有點眩目。不知不覺,待在鷹家的時間也超過待在自己貧民窟家裡的時間了,不知道鷹去當兵後,會不會有好一陣子不能來了呢?
伍迪扭頭看向通往庭院的門框,那裡的大門消失已久,剩下兩片單薄的布簾,伍迪立刻想起給他解釋時說的爛笑話。
「這門是這樣的,有次我爸跟我吵架,他氣不過,轉頭『奪門而出』。所以,只能等我爸回來了,希望他記得把門帶回來。」
到底怎麼有人能忍受家裡沒有大門?蚊蟲老鼠不說,要是有陌生人進屋裡來該怎麼辦,好比如西頓媽媽。
這樣也好,只要那門一天沒裝好,伍迪就能像現在一樣,隨時溜進來。不過,沒事過來這兒幹嘛呢,房子破破爛爛、住得也不舒服,要不是現在他看習慣了,不然鷹家裡真的是髒亂到不行。
伍迪最受不了的就是廚房。若不是平時是鷹給他做早餐,讓伍迪可以因為沒有鬧胃疼而暫時忽略食安問題,伍迪早就把他那一堆數不清的破銅爛鐵給丟了。伍迪還記得上次他好心替鷹整理廚房時,鷹的反應是什麼。
「那鍋子還用得著啊,只是一邊把手壞了,端的時候拿抹布扶著就可以。哎呀,放在那兒也不礙事,你甭管這麼多,它原住民呢,我出生時它就在了。」
神經病。
伍迪罵完,忿忿地捲起袖子,來到廚房幹活。
廚房裡佔地面積最大的是灶台,灶台是一個長方形的圓角石桌,上面挖了兩個洞做灶。石桌旁的土牆有一排掛鉤,靠近工作區域的地方,掛了鍋鏟、大湯勺、以及竹子編織的篩網等等,遠處則有一個櫥櫃,櫃門邊掛了黃澄澄的玉米串和米白色的蒜串。
伍迪一開始看到以為那是要吃的,還被鷹大肆嘲笑了一頓,說什麼狀況下,都市人會窮到去把裝飾品給吃了。
那玉米看著挺好吃的呀,伍迪邊想邊生氣地拿著鋼刷,彎下腰,對著石桌、以及堆積了焦炭和油漬的灶口一陣猛搗。直到灶口顯露出了本來的磚紅色,伍迪才心滿意足地欣賞了下他一塵不染的五星級廚房,擦擦額頭上的汗水,著手準備今天的晚餐。
他要做個工序複雜的生菜包燒肉,三層肉燉得入味後再以高溫油煎,把表皮弄得酥酥脆脆,切成薄片,配上生菜一起入口。鷹這傢伙,老愛試驗新食材後,端出黑暗料理給他,見他不敢吃就給他扣一頂「大少爺」的帽子。今天,就拿這料理告訴他誰才是老大!
伍迪闔上鍋蓋開始燉煮三層肉,腦子裡浮現鷹不小心把食材煮壞時,自動自發地朝他嗑頭謝罪的模樣,忍不住一面哼起《卡農》,一面將十指立起來,放在被他擦得晶瑩剔透的石桌上開始彈奏。
剛靜下來彈沒幾個音,伍迪又開始在灶台前來回巡視,把醬油罐和裝了香料的紙盒依序舉起來,用抹布把底部霉斑擦拭乾淨。
就這麼一路打掃、持續優化廚房裡的每個細節,伍迪來到石桌臺的盡頭。
那裡擺著兩個綠色的大酒桶,酒桶身上的一層薄薄的油污,像捕蠅紙般捕捉了厚厚一層的灰塵,粘膩的觸感彷彿都要從他的手指尖端爬上手腕了。
伍迪十分肯定,它就是今天的大魔王了。
「來吧。」伍迪左右擺動腦袋,鬆了鬆肩膀,雙手搭上用麻布蓋著的酒桶口,準備把它從它的舒適圈裡跩出來時,赫然發現,那捆在開口處的紅色麻繩,不知何時,已經被弄斷了一截。就像是山間小路的入口處,那個禁止通行的招牌,被風攔腰折斷一樣令人不安。
霎時,那股不祥的預感,從麻布底下呼之欲出。
伍迪倒抽了一口氣,真的要開嗎?以鷹這人的衛生習慣,這東西恐怕還隱藏了更強大的黑暗力量。
嘖,開什麼玩笑,這可是五星級飯店等級的料理,豈能容得下這等的齷齪不堪的破酒桶!
伍迪攢緊麻布一角,把布匹大大地掀翻了起來。
一隻隻腫脹、灰白色的老鼠屍體映入眼簾,它們正聚集在暗紅色的酒水上,載浮載沉地漂流著。
「哇啊!」伍迪被嚇得不輕,連退好幾步,一直到後腰撞上灶台才停下。
伍迪扶著身後的灶台,勉強站了起來。在維持五星級飯店的信譽和落荒而逃之間,伍迪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,他快步走回酒桶邊,捏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麻布,準備用它封印那一桶老鼠酒。
再度看到那些浮腫的老鼠屍體後,伍迪稍微冷靜了些,他想起剛剛住進貧民窟的家時,因為聽見老鼠在屋樑上走動時悉悉簌簌的聲音,怕得邊哭邊去找鷹的事情。
那時,鷹聽完伍迪把他大半夜挖起來的原因,「蛤??」地大叫一聲,還伸手捏捏自己手臂,確認沒在做夢後才下床。
他倆藉著礦工帽的頭燈,到街上去找蜜柑,蜜柑是隻時不時會被困在樹上、不敢下來的橘色流浪貓。鷹從農地裡弄來一張木梯,爬到白榆樹上把再次卡住的蜜柑抱了下來,並直接將牠帶回了伍迪家裡。
蜜柑到他家裡後,只喵喵叫幾聲,樑柱上的老鼠便全部噤聲,不再造次。那晚,伍迪安心地用雙手環抱著暖呼呼的蜜柑,與鷹背靠著背,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,緩緩地睡去。
都想起了這件事,伍迪也只好知恩圖報地取了一個鐵桶放在腳邊,伸手拎起酒桶後方的木勺子,鼓足勇氣、憋著氣把勺子沈入酒水中,抵著一隻老鼠屍體的背部,小心翼翼地維持平衡、把它緩緩打撈上來。
一丟到鐵桶裡,那老鼠屍體肚子忽然大幅晃動了一下,屍體裏頭滿滿的蛆,突然舉家四處逃竄。又小又密的白蛆亂竄,瞬間成了一個讓他密集恐懼症發作的地獄級畫面。
該死,不能讓這些蟲跑出來污染食物!伍迪大聲尖叫著提起鐵桶,一下看路、一下看密集亂逃的蛆,路、蛆,路、蛆⋯⋯
伍迪逃到後院,撲倒在一片蘆葦叢中,鐵桶裡的髒東西也傾數噴濺了出來。
「去死,去死,噁心死了!」
伍迪灰頭土臉地爬起來,顧不得髒兮兮的臉,舉著酒勺,咒罵著已經死透了的老鼠,把一隻隻又肥又大的蛆打死。
等伍迪精疲力竭地帶著鐵桶和勺子回到廚房裡時,屋裡已經佈滿了濃濃的葡萄酒氣。若不聯想到剛剛的老鼠屍體和蛆的話,味道還算挺不錯的。伍迪把落在酒桶旁邊的麻布給蓋上,眼不見為淨。轉頭去把手跟臉用力搓洗乾淨,繼續烹調今天的晚餐。
過會,伍迪忽然感到一陣嚴重的暈眩,非得扶著石桌,拉著長長白白的蒜串裝飾品,才能抵達櫥櫃邊,取用盤子。
伍迪不是很確定,但他好像醉了?只是聞著酒氣也會醉嗎?這怎麼可能?
伍迪踉踉蹌蹌地走回煎鍋旁,趁著思緒清晰時,趕緊把剛剛製作完成的餐點裝進盤子裡,然而,其中一塊肉落到了石桌上,那裡本來有個盤子的,但等他把肉放上去時,那盤子就消失了,這讓伍迪很不開心。他討厭被背叛的感覺,因此他決定叫那盤子歐多先生。
也許現在不是吃晚餐的好時機,伍迪心想,鷹也還沒回來,不如就先吃點心吧。他一面樂呵呵地笑著,一面跳坐到石桌上,再爬上櫥櫃,把長得鮮甜可口的玉蜀黍拔了下來,塞進嘴裡。
鷹美滋滋地回想著今天在球場上大殺四方,像隻大老鷹飛躍上籃的英姿,渾身暢快地回到家裡。
還未進家門,鷹就在滿是蘆葦叢和雜草的庭院,聞到了爸爸最愛的葡萄酒的味道。鷹感到一陣疑惑,彎著腰,循著氣味到處嗅聞,甚至閃過一個念頭——會有個萬分之一的機率,是爸爸回來了嗎?哈,怎麼可能⋯⋯應該是從廚房對外窗飄出來的味道吧?可能是伍迪打開酒桶,忘了蓋回去?
沒過太久,答案便出現在蘆葦叢裡——只是一隻偷喝他爸葡萄酒的老鼠罷了。
鷹維持著好心情走進屋裡,廚房裡便飄來一陣讓他食指大動的香味,鷹準備好一副巴結的表情,迫不及待地跑進廚房,準備給予今日的大廚盛讚。
結果廚房裡一片死寂和漆黑,只剩下劈啪作響的柴火。
人呢?鷹抓抓腦袋,此時,櫥櫃上好像有什麼動物,它的毛髮反光了一下,鷹瞇起眼睛,仔細一瞧。
那反射著些微夕陽光的細毛一瞬間向外炸開。鷹高聲尖叫,嚇地雙手往後划,還差點跌了一跤。
出現啦!傳說中站起來比人還高的黑熊!
「乓——!」
一個市集裡抽中大獎的鐘聲響徹整個灶房。像在給他慶祝一樣。啥小啦,鷹扶著閃到的腰,一拐一拐地走上前去看。
「哈哈哈哈~」不知何時爬到櫥櫃上的伍迪,樂地仰頭大笑。他一手指著他,另一手拿著這季節根本不該出現的玉米啃著。
她身後的頭髮全都飄了起來,像是鬼故事裡會出現的女巫,頭髮裡的其中一束正抓著鐵鏟,敲打著他家的平底鍋。還有一束抓著白白的蒜串不停搖晃,發出沙鈴搖晃的聲響。
「乓,沙沙沙——乓,沙沙沙,啪啪——」
隨著頭髮的節奏,伍迪搖晃著身軀,開心地拍打著雙腿。蒜頭白色的外皮如同雪花般由上而下,緩緩飄逸而下。
鷹身體歪向閃到腰的那側,癡迷地看著這迷幻的畫面跟節奏,不由得舉起雙手,跟著台上的傳奇樂手一塊拍手歡呼。
「不要再叫盤子那個名字了。」
窗框裡的天空剛升起一線晨曦,剛剛洗完澡的伍迪疲憊地用手撐著臉,坐在餐桌前,喝著鷹調給他的蜂蜜水緩解宿醉。
「你昨晚不是那樣說的。對不對,歐多先生?」鷹說完低下頭用叉子敲敲自己的盤子,對它說話。伍迪都被他給氣笑了。
「然後這是什麼?」伍迪用叉子撈起一個在焦黑的番茄湯裡載浮載沉的通心粉。
「我就想復刻昨天的早餐嘛,我想說昨天吃起來稠稠的,應該是番茄煮的比較爛才有的口感,所以我就一直讓它加熱。看它開始黑死病了,我才加點聖水,想讓它起死回生。」鷹雙手合十,擺出禱告的姿勢說。
「稠狀的口感是加了薯泥。焦了就沒救了,加聖水只是讓黑死病加速擴散好嗎?」伍迪語帶譴責。
「我看這陣子咱倆還是搭個伙吧,不然就糟蹋了西頓媽媽給的食材了。」鷹呵呵笑著,貌似有在反省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。
伍迪嗯了一聲,通常晚餐他們是各自解決的,伍迪很多時候不開伙,只靠中午的剩菜剩飯渡過一餐。但這樣正好,伍迪心頭上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,需要在和鷹獨處時才能討論。
「對了,那酒桶裡進了老鼠,木勺跟鐵桶都被污染了,暫時別用。我以後再好好處理。」伍迪說。
「看見了,我還以為是你喝掉的呢。」鷹說完,不知道想到什麼,自顧自地嘿嘿笑了起來。
伍迪紅著臉,把叉子反過來,戳進他的手臂裡。鷹扭著身體,嗷嗷直叫。
「還不都是因為你,去溯水買扇門,家裡就沒那麼多老鼠了!」伍迪放開鷹的手臂,鷹扭曲著臉把手收回到胸前。
「蛤~~門很貴耶,浪費錢。」鷹開始拉長音,和他撒嬌。
「我有說讓你出嗎?我買,裝在你家。」伍迪簡短有力地說。
「不要啦,我怕⋯⋯我怕我哪天忘了帶鑰匙,被鎖在外面。」鷹支支吾吾地說。
鷹明顯在逃避處理大門的事情,不管原因是啥,伍迪決定今天就把事情辦了,放馬過來吧。
「把備用鑰匙固定藏在院子裡隨便一個花盆就好。」伍迪說完,很快想起鷹家外頭就是一片蘆葦叢跟雜草,根本沒什麼植栽盆景可以欣賞。
「不行啦,我家沒有花盆。」鷹這句倒答得挺快。不過,對付鷹這種等級的傢伙,這點失誤不算什麼。
「那你們家以前備用鑰匙都藏哪?」伍迪問。
「呃⋯⋯欸⋯⋯我爸以前會放在他重機的後備車廂裡,但、但但那台車被他騎走了喔。」鷹面露難色地說。
伍迪抬高眉毛,看到鷹提到父親時,那一臉慌亂,就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切中核心了——鷹提過革命軍在找他爸爸,害得他爸得在半夜回來,這麼說來,鷹應該是在擔心回來父親時,自己沒辦法給他開門,害他被鎖在門外吧?
「買完機車後,我會把重機停在你家門口,把新的鑰匙放在後備車廂裡。這樣就結案了吧。」伍迪丟下最後一句,讓鷹慢慢思考。伍迪推開那盆黑色番茄通心粉湯,轉頭繼續喝蜂蜜水。
由於鷹沈默了一陣子,伍迪抬起臉看了他一眼,鷹雙手扶著額頭,一臉不可置信,他大概維持這姿勢很久了。
「幹麻?」伍迪蹙著眉頭,懶地再和他諜對諜了。「一句話,門,買不買?」
「買!」鷹精神抖擻地喊道,臉上掛著大大的笑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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