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反彈效應】一個家庭(15)

家裡多了一個傷患後，熾奈德菈一整天心情都很火爆，整個下午對巴儀和基索羅都用吼的使喚來使喚去。
「叫你幫我買手術用縫合線，要尼龍線，不是白絲線！白絲線那麼細，那傷患動一下就扯開來了！有沒有長腦袋？」
「對不起對不起！」基索羅嚇地跳著腳再跑回了醫療用品店。
「還有你！蠢材，我說不要麩質的能量餐，吃了會跟藥物起過敏反應！你是沒長眼睛是不是？再去買，買不到就別回來了！」
「那可不行，不回家就看不到妳了，我會患相思病。」巴儀一手撐在熾奈德菈左側的牆壁上，側著臉油嘴滑舌地說。
「少在那邊廢話！」熾奈德菈生氣地踹了巴儀一腳，巴儀吃痛地抱著腿，單腳跳著嗷嗷叫了幾聲，拿了車鑰匙趕緊出門了。

照這結果看來，放巴儀出來陪熾奈德菈，好像也沒起太大的作用，開車前往超市重新買能量餐的時候，我無奈地揉了揉被熾奈德菈踹的小腿。

熾奈德菈小我四歲，有著一頭茉綠色的長髮，曾經是一名聽力專長的異能國家警察，最早在政府招募異能警察的時候就過來都市了，只是政府判定熾奈德菈的能力太弱，在戰鬥上起不了作用，於是就把她賣給了鄰國做實驗。

後來輾轉又被賣去參加國外的一場名為伊瓦魯的戰爭，在軍隊裡當醫護兵。一直到後來戰爭結束，我剛好因為政府進行人口販賣的醜聞，因禍得福地得到了鉅款，才得以便透過公司的名義，保護她回來祖國。當然現在她已經從國家警察退役了，雖然外科醫術高明，但畢竟沒有醫生執照，只能在小診所裡打些洗繃帶、醫療儀器的零工。

大概是因為知道了熾奈德菈的身分，所以我很能了解她的暴躁情緒，她的好心腸和責任感，想必一定讓她壓力很大吧，更何況這傷患還特別倔呢，熾奈德菈要餵他吃能量餐，他死都不肯妥協，偏要自己起來吃；熾奈德菈也很固執，湯匙說不給小孩碰就不給碰，兩個幼稚的人爭了一個早上，熾奈德菈把能量餐熱了又熱，最後孩子餓壞了才終於妥協。

想不到脾氣火爆的熾奈德菈也有這麼耐心跟母愛的一面啊，好可愛呀。
不一會兒，老公便笨拙地晃著身軀，扛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，塞進了客廳裡。

「你買了什麼啊？」我探出一顆頭來，看著老公滿頭大汗的樣子就忍不住偷笑了幾聲，
「熾奈德菈，尼龍線～」基索羅雙手一攤，所有購物袋都咚的一聲，掉到地板上。他抬著腿越過購物袋，拿著尼龍線跑去找熾奈德菈。但卻換來熾奈德菈厭煩地「噓～！」了一聲，示意伍迪在睡覺，她搶過尼龍線，手像揮走蒼蠅般不耐煩地擺動，趕走了他。
老公急急走了回來，然後幾乎是用撲的趴到了我身上。
「嘿嘿～老婆，好香喔。」基索羅抱著我的腰撒嬌。
「唉唷～老公。」我三八地叫了一聲，然後揉揉老公的臉頰，對著他黝黑的額頭上親了一把。巴儀查覺到我的動作，趕緊從我的軀殼中逃開，用幻影的形式站在客廳一角，我聽見他不滿地『嘿！』了一聲，我之前好像曾經答應他和基索羅親熱前要告知他，不過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每次都記得嘛！
「老婆，我買了孩子的衣服。」基索羅坐到我左側的沙發上，邊摟著我的腰邊興沖沖地把購物袋裡面的衣服拿了出來。我眨了眨眼睛，然後失聲笑了出來：「老公，伍迪是男生啦。」
「咦？欸？為什麼？」基索羅尷尬地滿臉通紅，這才七手八腳地把鑲滿了亮片的粉紅小洋裝塞回了購物袋裡。
「人家有喉結啊。」我哈哈笑著，「哦對了，他叫伍迪喔，斯奈德菈跟我說的。」
「哀呀，糟了！那伍迪有換洗衣服嗎？」基索羅搔著後腦，苦惱地問，
「我那邊還有沒送去給佔領區小孩子的新衣服，還可以湊合著用。」我回答，
「還是老婆想的周到呀。」基索羅不好意思地笑了，
「嘿嘿嘿哪裡……巴儀！你給我小心點！」聽到不遠處的巴儀幻影戲謔地哦了一聲，就覺得火冒三丈。

熾奈德菈此時從房間走了出來，隨手把手上拎著的沾滿鮮血的塑膠手套丟進垃圾桶裡。然後半側身地坐到我另一側的沙發座位，順勢把頭枕到我的大腿上。

『哦，熾奈德菈來了，我要回本體！』巴儀一看熾奈德菈來了，幻影就消失了，大概又重新爬回了我的軀殼裡，好享受與熾奈德菈相依的時光吧，

真是很變態欸，媽的。

「剛剛幫伍迪縫合傷口，麻藥大概會在凌晨的時候退，你們兩個男的自己決定下，他醒的時候幫他洗個澡，夠髒的，剛剛清理傷口都是沙子。」熾奈德菈吩咐道，大概知道老婆在指巴儀，所以我就暫時把主導權交給了巴儀。

「我來吧。」基索羅和巴儀同時出聲，
「哦，有誰比我更適合嗎？我可是不會累的寶石哦？」巴儀嘴角一揚，又炫耀了起來。順帶一提，巴儀是可以在我睡覺的時候活動的。巴儀這顆陰險的寶石，常常不透露給我他的『寄宿』能力到什麼程度，可以在我睡覺的時候，脫離我的控制，自由活動這麼可怕的事情還是基索羅告訴我的。

那天基索羅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睡了，然後在他想給我一個晚安吻的時候，巴儀就跳了起來，特地用一種奇怪的腔調喊道：「那個、我今天不行！」

平常的時候，如果基索羅要親或抱錯人了，巴儀就會表明身分，順便瞪基索羅一眼。可是那天晚上居然換了套說詞，我猜大概是想裝成我吧。哼，欲蓋彌彰！反正身為我的好老公，當然很快就拆穿他了。於此之後，巴儀當然也不用藏了，之後反而還一直大肆炫耀，寶石好棒棒之類的。

「就交給巴儀啦！OK的！」一想到這裡，就又把主控權搶了回來，好委婉表達一下身為宿主的不滿。
「啊，好吧。其實也可以輪流的，那個，也想跟小孩多多相處的。」基索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。啊，對了，他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呢。
「別嚇到人家啊。」熾奈德菈笑笑地挖苦了一下基索羅一直想疼個小孩的慾望。基索羅仔細地詢問熾奈德菈怎麼清潔的細節，能用香皂嗎？要用生理食鹽水嗎？紗布濕了怎麼更換等等的，這類的事情我一竅不通，乾脆又把巴儀趕了出來，讓他好好學習下。

凌晨四點，巴儀輕手輕腳地從樓上的臥室走下來，走去熾奈德菈的房間裡和她換班。熾奈德菈戴著耳機，聽著音樂，沒注意到自己。巴儀斜斜地一笑，從後面抱住了她，親暱地吻了一下她的頭頂。熾奈德菈這才把耳機拔了下來，對巴儀略為害羞地一笑。

「早安，親愛的。」巴儀和熾奈德菈交換了位置，送走熾奈德菈後，巴儀挪動了身子要坐到熾奈德菈的椅子上，只是這個姿勢太靠近伍迪了，他忽然被嚇醒，緊繃的身子戒備了起來，孩子連忙用手要推起身體，結果大概因為太習慣撐著腰爬起來的動作，才剛撐起來就傷口就作痛了起來，伍迪一個恍惚，便重重地倒回床上。

「小心小心。」巴儀伸手過去拍了拍伍迪的背。「很痛吧，抱歉嚇到你了。」巴儀伸手手順了順伍迪的背脊，幫伍迪分點心，暫時忘記痛覺。
伍迪抬起頭來，瞪著自己，惡狠狠地問了一句：「幹什麼？」
「我想問你要不要洗澡而已，全身髒兮兮的應該很不舒服吧。」巴儀說。
「要。浴室在哪？」伍迪點點頭說。
「我帶你過去。」巴儀邊說邊從熾奈德菈的衣櫃裡面，拿出了一個比較厚的軟墊，幫它套上無菌床套後，就疊放到了伍迪的床上。
「先躺上去，腹部比較不會二次受傷。」巴儀指示道。
「你要用單架載我過去嗎？」伍迪側著身子，一手捏著背部，緩緩地用一手的力量拉往厚床墊緩慢而勉強地挪動身體。
「太麻煩啦，我用雙手把你運過去就行了。」看伍迪躺好了，巴儀就直接隔著軟墊，抱著伍迪走去浴室。

「你為什麼要壓低聲音說話？」伍迪很快地察覺到巴儀和斯奈之間的差異。「啊，斯奈沒和你解釋清楚吧？」巴儀說，「我是斯奈心臟裡面智慧的寶石，所以會說話。」看得出來伍迪還想再問下去，不過巴儀懶得解釋這麼多，只是輕輕帶過。
「等一下洗完順便換藥，所以你可以弄濕繃帶沒關係。」巴儀說，
「有浴缸和熱水嗎？」伍迪問，想想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洗熱水澡了。
「恩，你可以泡在裡面，如果你沒辦法洗的話也能叫我幫忙。」巴儀說。

到了浴室，面對硬梆梆的浴缸，巴儀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把伍迪放進去，伍迪才不會受傷。伍迪轉頭望著巴儀，巴儀也轉頭望著他。

「恩……先放水，用浮力減輕你腰的負擔好了。」巴儀動起身子，向前旋開了熱水龍頭，開始放水。「恩……你好像站不起來吧。」巴儀打量了下伍迪，伍迪也無助地點點頭。
「那你躺好，我幫你脫。」巴儀說，但才剛說完他就有點想後悔了。
「……不要。」伍迪畢竟也快成年了多少會在意。「你讓我穿著衣服進去，有浮力撐著我的腰，自己脫應該沒問題，我再把濕衣服拿出來。」「好。」巴儀乖乖地把伍迪抱進浴缸裡，在浴缸外面收集伍迪濕掉的衣服。

伍迪浸在熱水中，享受地閉上眼睛，在熱霧氣中，放心地笑著。
巴儀坐在一旁的矮凳上，也輕輕地跟著伍迪笑了。
「有沐浴乳吧？」伍迪攀在浴缸邊緣問道，靛色的頭髮全濕了，繞到伍迪的右肩上披著。
「恩，有。」巴儀幫伍迪從架子上取下沐浴乳和洗髮乳等等一併給他。洗到一半時，伍迪又攀到浴缸邊緣說：「巴儀，頭髮洗不到，手拉太高會痛。」「好，那你背對我，我幫你洗吧。」巴儀手指做了一個旋轉的動作，示意伍迪轉身。
「恩。」伍迪乖乖地轉身，頭靠著浴缸邊緣，讓巴儀幫他搓洗。
「你是都市人吧？我沒猜錯吧。」巴儀邊洗邊說。
「從我膚色跟口音猜到的？」伍迪反問道，
「是啊。」巴儀說。
「你剛剛說你是有智慧的寶石？」伍迪重新問起了剛剛非常感興趣的話題。
「你應該聽過吧，能力開發太久瘋掉，自己跟自己講話什麼的案例。」巴儀笑著說。「其實他們講話的對象就是我們啦。」
「我聽過有智慧的寶石這個研究！但我看貧民窟人好像都沒有這個問題。」伍迪說。「原來有智慧的寶石是這樣的。」
「我是不清楚有智能的寶石比例是多少啦，不過有的有智能，但語言能力太差，所以就很安靜。有的本身不喜歡和人類相處，所以也會藏著。」巴儀說。「來，眼睛閉起來，沖水了。」

水聲清脆地在伍迪耳邊響起，伍迪閉著眼，黑暗帶伍迪回憶到了從前，管家替他洗澡打理頭髮的日子。

「哦，好險，有個水滴在眼睛附近，沒刺痛到你吧？」

巴儀溫柔地抹去伍迪滑落的淚水。

「沒有，不會痛。」伍迪垂著臉，自己擦乾淚水。

伍迪換上斯奈為他準備的衣服，然後趴在床上，讓巴儀幫他換藥。換藥的時候，伍迪痛的嗷嗷叫，腳一直亂踢亂蹬。
「壞習慣，受傷了不可以冰住傷口。」巴儀一邊用棉花棒把傷口上的冰霜搓掉一邊說，
「很痛……」伍迪淚眼婆娑地抱怨著。
「很嬌弱欸，不是男孩子嗎？」巴儀虧他，「好險是施力點是從背後，如果是正面被捅的話，你現在會更痛。」

伍迪聽了聽，想到還有更可怕的，也就努力忍下來了。
「我有感覺你以前在都市的階級可能比我們現在更高。」巴儀說。
「恩？還好吧，就是父母有錢一點。」伍迪勉強作了回應。
「有錢一點是到有游泳池，私人管家嗎？」巴儀邊說邊把紗布敷到伍迪的傷口上，「我剛剛幫你洗頭髮的時候，你都不怎麼怕呢，好像很習慣？」
「恩，有啊。」伍迪說，「其實父母一開始不想要管家，他們想要更像保母之類的人來管管我。可是管家人太好了，不知不覺我就騎到他頭上。要他像同學的管家那樣幫我洗澡幫我打理生活，他也都照做了。」
「那你父母不是很苦惱嗎？」巴儀笑著說。
「對，他們有想過要換掉他，還有我的保鑣，我很生氣，他們已經是我的家人了，雖然我常常對他們很壞。」伍迪說。
「那後來換掉了嗎？」巴儀問。
「沒有，因為我後來感染了能力，父母不希望把他們解雇後，他們把我的秘密說出去。」伍迪說。

「感染能力啊，我聽過類似案例喔，雖然滿少的。」巴儀說。「你當時有被心臟的血液濺到嗎？」
「有，保鑣用槍在我身旁殺死了一個異能者。」伍迪回答。
「面積很大嗎？」巴儀問。
「應該是，我回家的時候看到柱子反射出我的樣子，幾乎全身都是血。管家還摀住我的眼睛。要我不要看。」伍迪說。
「你記得那個異能者的樣子嗎？是長髮嗎？」巴儀問。
「記得，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。對，他是長髮。」伍迪說。「怎麼，有什麼線索嗎？」
「來，雙手抱著我的脖子。幫你纏繃帶了。」巴儀俯身讓伍迪抱著他的脖子起身。
「會太緊嗎？」巴儀邊纏邊問，伍迪撇著頭，輕輕的搖了一下。
「一般而言呢，我們的寄生方式，非常的低能，這個評論非常公正，不是我這麼覺得而已。」巴儀說。伍迪聽到這裡，忍不住笑了。
「要換下一個寄主，要等寄主自己把我們吞進肚子裡才可以。」巴儀感傷的說。「『非自願的感染』非常少發生，所以聽到你寶石的寄生方式，忍不住羨慕了，真是強大啊。」巴儀用一手扶著伍迪的背，讓他平躺下來，方便把繃帶打結。「所以，我體內的寶石特別奇怪嗎？」伍迪問。
「借我摸一下你的後腦。」巴儀說。見伍迪點點頭後，巴儀就把手指深入伍迪的頭髮之中。伍迪的頭髮又自己動了起來，主動纏上巴儀的手臂。
「喔喔喔喔喔，」巴儀有點驚嚇地叫著，「他會不會下一秒把我手扭斷啊？」伍迪看巴儀緊張的樣子又笑了，伍迪的頭髮只是輕輕地趴在巴儀手臂上，偶爾摩擦了一下巴儀的手。觀察了一下後，巴儀也笑了：「看來他喜歡我呢。」

「說不定是他的主人很喜歡我吧。」巴儀補了一句，
「少臭美了，我才沒有。」伍迪哈哈笑了。
「你能控制他嗎？」巴儀問道。「好啦，放開我啦。」巴儀邊抖掉手上的頭髮邊對頭髮說。
「不行。」伍迪搖搖頭，「不過有時候，有時候我會有感覺我可以和他溝通之類的。」
「寶石有個構造叫髮觸。」巴儀解釋道，「這是造成異能者頭髮變色的原因。」

「我從沒聽過這個。」伍迪眼睛閃亮亮地盯著巴儀瞧。
「正常的寶石都有，不過像我的就退化了。」巴儀說，「所以斯奈的頭髮才沒變色。也有髮觸構造特別發達的，像你的，不只整個頭髮長度改變了，還能自己移動。我曾經戰鬥的時候吃過髮觸的虧，那些寶石真是陰險的小人。」
「不過你的這個很可愛啦。」巴儀捲著伍迪的頭髮，奉承地說。「話說，你不累嗎？半夜被我叫醒。」
「不累，我睡很多了，你累了嗎？」伍迪語氣中略帶失望。
「沒有，像我這種經驗老道的寶石，是可以不受人類的疲累感限制的。」巴儀聳聳肩。
「明天熾奈德菈還會在嗎？」伍迪問，
「唉唷，喜歡她嗎？那是我的馬子喔。」巴儀挑了挑眉，語帶炫耀地說。「摁，她是好人。」伍迪說，
「會啊，她可是專業的。」巴儀說，
「這家的成員有誰啊？」伍迪問，
「摁大概就你看到的四個吧，斯奈是女主人，基索羅是她老公；熾奈德菈是斯奈的好朋友。啊我就是寄生蟲，沒啥好說的。」巴儀略帶自嘲地說，又把伍迪逗的呵呵笑。

「你這人真有趣。」伍迪發自肺腑地說，
「是這『寶石』，不一樣。」巴儀更正伍迪的用詞，
「當寶石的感覺是什麼？」伍迪問道，
「比人類高等的爽感。」巴儀義正嚴詞地說，
「最好啦，那個，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吧，謝謝啊。」伍迪說。
「哦，要謝就謝斯奈吧，那個變態大姊姊指使的。」巴儀說，
「如果不是你，我早就被那個軍官大卸八塊了吧…….」伍迪又淡淡地一笑，眼睛半瞇著，開始想睡了。

「哈哈，晚安。」

巴儀輕輕地撥開伍迪的瀏海，親吻他的前額。